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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重返自然,再回到乡村,在孤独的安定中另求生机,重谋出路。
因此人类文化之最大危机,莫过于城市僵化,与群体活动之僵化。城市僵化了,群体活动僵化了。再求文化之新生,则必在彻底崩溃中求得之,此乃人类文化一种莫大之损失。大都市易于使城市僵化。严格的法治主义易于使群体僵化。近代托拉斯企业,资本势力之无限集中,与夫机械工业之无限进展,易于使工商业生产种种活动之僵化。此乃近代文化之大隐忧。百万人以上喧嚣混杂的大都市,使人再也感不到孤独的情味,再也经验不到安定的生活。在资本主义绝对猖獗之企业组织中,人人尽是一雇员,再也没有个性自由。而又兼之以机械的尽量利用,每一雇员,同时以做机械的奴隶之身份而从事,更没有个性自由之余地。个性窒息,必使群体空乏。
在个性未全窒息,各自奔竞着找出路,。聚到几百万人以上的大都市中,在严格法治与科学的大组合,以及机械的无人情的使用中,人与人相互间,必然会引申出种种冲突来。现世界的不安,其症结便在此。譬如一个武士,用全副重铠披戴起来,他势必找一敌人来决斗一番,否则便将此全副披戴脱卸,再否则他将感到坐立不安,食不知味,寝不入梦,老披戴着这一副武装,势必病狂而死。目前的世界,几乎对外尽在找敌人厮杀,对内又尽在努力求脱卸此一身重铠,同时亦尽在坐立不宁寝食不遑的心情中走向病狂之路。但我们须知,正因其是一武士,所以能披戴上这一副重铠。并不是披戴上了这一副重铠,而遂始成其为武士的。而没有披戴上这一副重铠的人,却因于惧怕那武士之威力,而急求也同样寻一副重铠披戴上,而他本身又是一羸夫,则其坐立不宁寝食不遑将更甚。其走向病狂之路将更速。若使遇到一敌人厮杀,其仍归于同一的死亡绝命,也就不问可知了。人类从自然中产出文化来,本来就具有和自然反抗决斗的姿态。然而文化终必亲依自然,回向自然。否则文化若与自然隔绝太甚,终必受自然之膺惩,为自然所毁灭。近代世界密集的大都市,严格的法治精神,极端的资本主义,无论其为个人自由的,抑或阶级斗争的,乃至高度机械工业,正犹如武士身上的重铠,这一个负担,终将逼得向人类自身求决战,终将逼得不胜负担而脱卸。更可怜的,则是那些羸夫而亦披戴上这一副不胜其重的铠胄,那便是当前几许科学落后民族所遭的苦难。这正犹如乡里人没有走进城市去历练与奋斗,而徒然学得了城市人的奢侈与狡猾。
乡里人终需走进都市,城市人终需回归乡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