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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掉地的破裂声。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医成了沈家的常客,隔上半月跨过门槛,走进沈母的卧房,身后紧跟一个精瘦的徒弟,头发花白的中医坐在床旁的凳子上,给沈母切脉,精瘦的徒弟坐在桌案前,切脉之后中医唱戏般地唱起药方,坐在案前的徒弟奋笔疾书,将师父唱出的药方用蝇头小楷书写在一张白纸上,又稍等片刻,等墨迹干透,才将师父的药方双手捧起递给沈父,沈父给他铜钱,他说声谢了。头发花白的中医对沈父叮嘱几句,起身而去,精瘦的徒弟紧随其后,那模样和来时一样,仿佛怕自己跟丢了。
沈父时常手捧着药方匆匆出门,去药铺配药,回家后直接进了厨房,亲自为妻子煎药,因为那个毛手毛脚的女佣打碎过一只煎药的砂锅。
头发花白的中医把药方唱了又唱,始终是九味药,只是剂量增减不同。沈母的病情在唱出的药方里有增无减,咳嗽时出现殷红的血丝,此后床前多了一只木盆,早晨时里面放上清水,到了傍晚水质已经黏糊和暗红。
沈母病倒后,织补铺子的账簿就放在她的枕头旁边,账簿里夹着小美离去时留下的银簪子,如同书签,她合起账簿时就会把银簪子放入这一页。起初她还能半躺着,一边咳嗽,一边核对账目,其实那时候入账已经很少。随着病情加重,她已无力翻阅账簿,即使如此,她也不让账簿离开。她醒来时左手就会哆嗦地搁到账簿上,仿佛搁在自己的生命上。
这个曾经威严的女人那时目光空洞,有时神志不清,有一天晚上奄奄一息时突然叫出了小美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越来越急促,睡在隔壁房间的沈父拿着油灯慌张地过来,对她说:
“小美不在这里。”
“叫她过来,”沈母声音虚弱地说,“账簿要交给她。”
沈父伸出手说:“账簿交给我。”
沈母继续虚弱而固执地叫着:“小美,小美。”
沈父无奈地站在那里,沈母叫累了,开始喘息起来,片刻后又对沈父说:
“叫小美过来。”
沈父回答:“小美不在这里。”
沈母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说:“去叫小美过来。”
“她不在这里,”沈父说,“她跟那个不孝之子走了。”
“走了……”
沈母安静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她的呼吸逐渐消散,她似乎是在回想小美的时刻里死去的。这个严厉的女人,这个一生都将情感深藏不露的女人,离世之时流露了对小美的想念。
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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