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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露生,穿一件家常的杭绸衫子,半旧的料子和白兰花的气味都教人熟悉和安心。
露生见他醒了,起身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还难受么?起来喝点水。”
“我怎么了?”
露生抿嘴儿笑道:“中暑了!不知道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太讲究,哪有大夏天穿这么严实的?捂也把人捂坏了——漂亮是挺漂亮的。”
承月从昏沉里又清醒了一点,听见玻璃器皿玎玲的响动,露生的背影在灯光里:“你不舒服也不说,一路上只是憋着,饶是这样也就算了,我怎么还听振飞说,说你轮船上面不好好坐着,总跑甲板上面练功?”
承月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露生笑了笑,微微偏头,对着灯数小碟子里的药片,“哪有这样的临阵磨枪呢你这一倒下来不要紧,吓坏了周先生和沈先生,一群人给你弄得人仰马翻!”绞了冷毛巾来,重新在床头坐下:“这会儿好些了?头还晕不晕?”
承月目不转睛地看他,身上渐渐地有知觉了,摸索着,他拉住露生的手——其实是攥,人在迷茫的时候会有点像婴儿,靠本能的触碰来确认真实感。好半天,他哽咽了一声:“师父我想你想得好苦!”
话音出来,两行眼泪也出来了。
“我差些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见你了,死的心,都有了。”
露生愣了一愣。
算起来,他们师徒是有半年的时间没见面了。
师父是不必跟徒弟辞行的,承月是从沈月泉的口中才知道师父出门去了,至于去哪儿,沈月泉三缄其口。后来露生回国,并没回榕庄街来,人都在金公馆,等他急匆匆地又走了,承月才晓得他回来过。
这大半年里,承月的心装满了寂寞和忧伤,和松鼠一样,有被遗弃的感觉。盛遗楼的戏还在有一天没一天地排着,西施还在,越女却不在了,那故事从越女的剑回到了西施的纱,众人都心照不宣似的,谁也不提露生怎么不来了,唯有客人不见当家花旦,一天一天地来得少了。
与此同时是多起来的流言,满城的风话渐渐地起来了,说什么的都有,说金家卷走了多少人的钱,暗暗地逃走了,说得有模有样,只是逃亡的方向有各种不同的版本,有说得罪孔祥熙,逃去天津的,有说得罪杜月笙,逃去内地的,还有说得罪“那一位”,逃去香港的——金大少在流言蜚语中把各种有头有脸的要人得罪了个遍,并因此神出鬼没地走遍中国,但白露生的结局却只有一个,“跟着金少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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