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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几声,也都是闲来无聊、调侃斗嘴罢了。而它马上就断定这两条瘦狗绝不是同它调侃,它们的进攻带着种族尊严。我一直把可利亚牵了老远,两条狗还紧追其后,一路呐喊。丛林民族擂着战鼓、带着面具、挺着长矛的冲锋,就这样让外邦人心虚,无论他们多么自视优越。
可利亚比在大货柜的兽医院还胆怯,拉开四条胖腿疯跑,我给它拖在后面,拖成一挂没有舵的货车。按分量,这些狗并不占可利亚多少上风,但它们对自己领土的拼死捍卫态度,使可利亚不战而溃。在此之前,可利亚优哉游哉,享尽做宠物的福分,一点也不反感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现在它从那个不苟言笑的本地兽医和三条好战善战的本地狗身上知道了一点儿好歹。以后我再牵着它往那一带走,离开三条狗的居处还有一大段路时,可利亚就把狗链朝回拽,说什么也不肯前进了。它算是识时务的狗,多少懂得原住民和外来户的关系。虽是简陋寒碜的医院,要活下去还得上人家那儿求助;虽是饥寒交迫的一窝狗,可你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盲流户的孩子们再碰上可利亚,它也少了几分优越,偶然有某个孩子让它握手、起立,它也不会像当初那样白人家一眼,意思说:“看我杂耍?就你也配?”它也会不情愿地从命,给孩子们露两手了。
我们一次又走过那三条狗的地盘,没敢走门前,而是回避到马路那一边。狗还是冲了出来,但少了一条。过了几天,我发现确实只剩了两条狗,第三条消失了。据说尼日利亚人爱吃狗,我怕那条狗消失在大铁锅里了。有时晚上出门,从车窗里看见无路灯的街上亮着煤油灯,旁边支开一个炉子,以各种废纸或树枝作燃料,上面一块铁皮,摊放着几块紫黑的肉。过路人用手直接抓起肉来,论肥评瘦,根据肉的大小给钱。有个美国朋友告诉我,那种摊子上有可能会卖狗肉。尼日利亚的牛肉比美国还贵,人均收入却不到美国的六十分之一。我很想问狗的主人,他们是否把那条狗给吃了。但我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呢?要谴责人家吗?告诉人家吃狗有多野蛮吗?又是一个外来户对原住民的优越态度了。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的民族自有他们自己的主次,也自有他们的善恶准则。可利亚在我们这儿做宠物,上人家那儿说不定就得做肉,我们不能强求别人把他们的狗也做宠物。可利亚大概直觉里早已认识本地的一切都不好惹,所以它不像刚来时那样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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